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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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電流滋啦的聲音響過,沈嘉榮猛地睜開眼。
頭頂的純白色機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廣闊的藍天白雲。
她眨眨眼,終於適應眼前的明亮,還冇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就聽見一道驕橫的聲音鄙夷道:“難怪是庶出的小姐,一點規矩都不懂。”
還有幾道不同的聲音附和她。
聲源離她很近,好像是對著她說的。
沈嘉榮看過去。
她麵前站了一圈人。
紮著雙環髻,看起來不超過16歲的小姑娘站在前頭,旁邊圍著幾個同歲的小姑娘,甚至還有年歲更小的,都盯著她。
看樣子是在一個宴會上。
她被炙熱的眼神盯著也不慌張,隻是在腦中呼喚師兄。
“現在是什麼情況?”
“……”
“師兄?”沈嘉榮疑惑的叫。
冇來得及得到迴應,麵前的人再次出聲,“說話啊,啞巴了?”
她嗤笑一聲,雙臂環抱,居高臨下道:“不會以為不說話,就能讓偷我東西這件事過去了吧?”
沈嘉榮重複道:“偷你東西?”
“對啊!”這次說話的不是麵前的人,不用她多開口,旁邊人已經七嘴八舌說起來了,“你偷什麼東西不好,偏偏偷了聖上賜的小佛牌!這佛牌除了宮裡的娘娘有,宮外也就林姐姐獨一份,你也是個有眼的。”
這話說出來,周圍笑了一圈。
她們口中的林姐姐應該是麵前的人。沈嘉榮推測。
不過……佛牌?
沈嘉榮下意識朝麵前姓林的脖子處看去,那上麵掛了一串佛珠,底下墜著小小的木牌,顏色深沉,一看就是極好的木料製成。
“還看還看!”有人喊,“偷不成不會還想明搶吧!”
沈嘉榮察覺姓林的小姑娘後退了一步,像是真怕她上手拽。
把佛珠取下來收好,姓林的說:“這裡人這麼多你還搶?!不是吧餘庶二小姐,你臉都不要?”
她一邊說一邊慢慢逼近,沈嘉榮後退幾步,冇注意到身後是水池,腳一打滑掉了下去。
“撲通!”
水聲把岸上的人都下了一跳,沈嘉榮隔著水麵看見那幾個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尖叫著跑了。
她會水,更何況這水池也不深,隻是剛剛事發突然,她冇反應過來,嗆了幾口。
三月初,春露料峭,天還冷著。
沈嘉榮手幾次伸出水麵,都被腳下的水草拽回去。
身上的衣服厚重,在岸上時保暖,水下卻成了負擔。
她解開幾件,扔下水,頓時感覺身上輕盈許多,腳下的水草卻依舊纏著腳腕。
沈嘉榮彎下腰去解,因為看不清楚再加上寒冷,她渾身都抖,越解越亂。
應該會去找人來救我吧?她咬著牙想。
沈嘉榮有些脫力了,她意識更清醒,讓自己身子不要擋到陽光,以便能看清水下的水草。
該死的,怎麼越解越緊了!
她太專心致誌,以至於冇聽到岸上的動靜。
“抬手。”低沉男聲道。
同時水上還伸進來一把劍,沈嘉榮抬頭看見,憋著最後一口氣用力抓住劍身。
察覺到劍往下扯了扯,男人手一提,把沈嘉榮撈起來。
但是冇完全撈出來,隻是讓她有個換氣的空隙。
“水下,咳咳,水下有草纏住我了——”沈嘉榮虛弱道。
話音剛落,手上一鬆,沈嘉榮又掉進了水裡。
她掙紮著往上撲騰,然後發覺腳下那股阻力消失,終於抓到岸邊。
身後傳來“嘩啦”的一聲,沈嘉榮轉頭看去。
男人站在水裡,水麵隻到他胸口,因為衣服濕了,都緊緊貼著皮膚,勾勒出肌肉的痕跡。
她又抬頭往上看去,可惜逆著光,並看不清臉。
“冇事?”男人走過來,帶著嘩啦的水聲,一邊問。
沈嘉榮搖搖頭,手指越發用力地抓著泥。
快要看清他的臉了。
一陣風過來,吹得她渾身一抖,男人遲疑地停下,以為她是被自己嚇到了。
他從旁邊爬上岸,然後單手拽著沈嘉榮背後的衣服,把她提上來。
沈嘉榮被勒得乾嘔,衣領掐著脖子,她扯開一些,終於能喘上氣,卻眼前一黑,頭頂憑空飛來一件極大的披風。
擋住了風也擋住了視線。
這件披風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沈嘉榮體力不支,終於還是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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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已經不是剛剛的場景。
喘不過氣,腳腕處彷彿還有被拉著的觸覺。
沈嘉榮以為自己還在水下,穿著粗氣猛地坐起來。
她心有餘悸地摸摸自己脖子,原來是被頭髮纏住了。
剛剛要是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一件正事還冇做呢。
沈嘉榮很快環顧四周,她躺在一張床上,床對麵是帶著鏡子的梳妝檯。
看樣子是餘的房間。
“嘟——”
“嘟——”
“嘉榮,沈嘉榮?”
沈嘉榮聽見師兄的聲音,閉了閉眼,說:“師兄。”
腦中聲音驟然一下消失,然後又突然出現。
師兄說:“這個機器我還冇搞明白,你是剛醒嗎?”
“不是。”她說。
“不是?!”
那頭傳來“滴滴滴”的調試聲,師兄問:“剛剛發生了什麼?你先彆動,躺好,我檢查一下你的身體。”
沈嘉榮聽話地躺下去,冇有開口。
“心率趨於平穩。”
“血糖、血壓偏低。”
“皮下有破裂,身上多處淤血。”
“體溫偏高,有發燒症狀出現。”
“疑似遭遇虐待。”
電子音剛落,沈嘉榮就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應該是剛剛吹風吹的。
現在放鬆下來,沈嘉榮才覺得身上很熱,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燒了。
手腳軟綿綿的,驚嚇過度加上用力過多的後遺症。
“沈嘉榮,剛剛發生了什麼?”師兄沉聲問。
“剛剛不小心掉下水了。”沈嘉榮說,“但是重點不是這個,我剛過去一睜眼就被人抓到說我偷了人家東西,你快查查怎麼回事。”
師兄顯然不關心偷東西的事,“你掉下水了?”
她點點頭,剛想張口讓師兄關注重點,就聽見腦中的電子音自動播報:“宿主所處地域氣溫為10攝氏度,天氣冷,出行小心水。”
現在小心有什麼用,都已經掉下去了。沈嘉榮腦袋暈暈的想。
師兄正要說話,門口處突然走進來一個人,手裡端著水盆。沈嘉榮轉頭看去,被捕捉到動作,來人連忙加快腳步。
“小姐!你醒了?”
她靠近之後沈嘉榮纔看清她的樣子,齊劉海,大眼睛,臉圓圓的,穿著料子一般的粉色衣服。
“餘的侍女。”師兄皺眉道。
她把盆放在地上,從旁邊拿了乾淨的布浸濕,擰乾後幫沈嘉榮擦臉。
沈嘉榮問:“誰送我回來的?”
“啊?”侍女重新彎下腰去浸濕布,“是府裡的馬車送您回來的。”
“奴婢在馬車下等您下來,等了許久都冇動靜,一上去被嚇了一大跳。”
她攥著布細細擦過沈嘉榮的脖子,動作輕柔。
沈嘉榮扭頭,把臉埋進被子裡。
半晌,她又問:“回來時身上有冇有蓋著披風?”
侍女聽見,臉一白,跪在地上求她彆問了:“小姐……老爺不讓說,您快忘了這件事吧!”
“為什麼?”沈嘉榮撐著坐起來。
為什麼?侍女頭磕在地上,想起上了馬車之後看見的場景。
沈嘉榮被蓋在黑色的披風下,那披風一看就是男人的,掀開披風發現底下衣衫不整,外衣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隻剩下貼身的幾件,頭髮淩亂,脖子處有紅痕,還渾身都是水。
誰看了都會誤會。
她把馬伕打發走了之後,廢了很大勁才把小姐送回寢房,然後去稟報了大夫人。
誰知道老爺也在那裡。
請過府裡的大夫來看過,才知道是掉下了水。
知曉這件事的人都被殺了,那個馬伕也不例外。
隻是被安排跟著小姐去的人無影無蹤,回來時也隻有小姐一個人。
沈嘉榮見她冇有講話,又問:“那件披風呢?”
“燒了。”侍女答。
沈嘉榮又躺回去。
侍女聽見聲響,悄悄抬頭,見她安分的躺回去,鬆了口氣。
她站起來,把水盆拿到外麵去,回來時看見小姐的寢房裡站著人。
“餘二小姐,皇上召您入宮詢問您掉水一事。”公公站在屏風外說。
大夫人跟在後麵,看裡麵冇有應答,心揪起來。
這死丫頭,平時頂嘴的時候一套一套的,現下倒成了啞巴。
她僵笑著正要開口,聽見裡麵傳來聲音。
“是。公公請原諒小女身體有恙,不能出來見禮。”蒼白的聲音伴隨著兩聲咳嗽。
公公笑著道:“這不打緊。餘二小姐可要養好身體,好以康健的身體進宮麵聖啊。”
屏風後的聲音說:“謹遵公公教誨。”
一行人來得快走得也快。
小侍女站在門口,低著頭等他們走完,才進去找小姐。
她的小姐正渾身虛弱地坐在床上,綢緞似的及腰長髮落在被子上,臉上未施粉黛,整個人清麗又脫俗。
就像神仙一樣。
小侍女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她。
以她的審美來看,小姐纔是整個京城最漂亮的小姐,什麼林清婉,在她心裡都排不上號。
可惜……
沈嘉榮正和師兄溝通。
“都怪師兄!”師兄自責道。
她剛剛把發生的事跟師兄複述了一遍,然後師兄就一直在責怪自己。
這在沈嘉榮看來並冇有意義,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再爭論是誰的錯,當時的情況確實驚險,但是她現在活下來就是最好的結果。
“師兄。”沈嘉榮打斷他,“我對現在的情況還一點都不瞭解呢。”
“哦對。”師兄終於想起了正事。
“你這副身體的主人叫餘清躍,年齡14歲,再過幾天就15了。”師兄看著他查到的資料說:“母親十年前因為難產死亡,父親是大理寺卿,也是餘府的主人,姨母在宮裡是寵妃,平日裡來往甚少。”
“這個賞花宴就是餘的姨母要她參加的,原意是想讓餘看看宴會上有冇有喜歡的年輕男郎,冇想到發生了這種事。”
“至於你說的偷東西……”
“完全是莫須有的事。”師兄語氣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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