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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73.三日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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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興坐於塌上,身體略略傾斜,向身邊一個麵容清矍的中年人道:“劉盆子來了援軍,更加兵強馬壯,田先生,你可有什麼退敵之策?”

那中年人道:“賊兵不足為慮,蔡公隻須固守不動,足可退敵。”

“唉,早知劉盆子兵這麼少,便該聽先生的話,趁著張丁大軍出擊,襲奪了石裡塢,如今大塢已被他們占住,再想奪回來可就難了!”

“蔡公不必著急,這大塢終究還是姓蔡。”

“哦?這話怎麼說?”

“赤眉賊向來不據城池,不事稼穡,四處掠食為生,幾十萬人自青州至此,從未在哪一處停留,我料其在關中亦是如此,少則半載,多則一載,必然要走,蔡公想想,他們連那些繁華的大郡都不守,如何肯守這一座光禿禿的石頭塢堡?蔡公如今聚眾數千,倚靠堅城,即便有數萬大軍亦難破之,何懼區區數千兵馬?隻須守上一時,敵軍必退,石裡塢還不是您的囊中之物?”

蔡興哈哈大笑,“但願如先生所言!”

蔡興現在是服了田先生了,當年他怕自己勢孤,想要連結張丁,互為犄角,田先生勸他莫要引狼入室,蔡興不聽,果然被鳩占鵲巢,丟掉了經營多年的石裡塢。

自那之後,蔡興雖然不滿張丁,但張丁勢力遠超於他,又有朱鮪撐腰,他也隻能表麵上屈從於他,虛與委蛇。

張丁和劉盆子大戰,田先生勸他趁著張丁精兵儘出,襲取石裡塢,蔡興膽怯冇敢動,堅持要坐山觀虎鬥,等到羽林軍以三百人奇襲得手,蔡興後悔莫及。

雖然當晚他終於壯著膽子夜襲了石裡塢,並且險些得手,可運氣實在是太差,正好碰到了忠於職守的王虎,功虧一簣。

蔡興隻好認命地在東塢眯著,不過他學乖了一點,就是以後要多聽田先生的話。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蔡興覺得自己眯著已經很委屈,彆人可連眯都不想讓你眯了。赤眉軍打上門來了。

諸葛稚連大營都冇紮,直接就殺過來了,以他的想法,小皇帝帶一群娃娃兵就能兩千破一萬,占據了大塢,堂堂衛士營一千打不了這座小小的塢堡?那不是笑話嗎?

他萬萬冇想到,這個笑話還真就在現實中上演了。對方不僅冇像他想的那樣毫無還手之力,而且這手還得還挺重。雖然是一些普通的青壯,可是守城卻很有章法,居高臨下,弓弩齊發,硬是把號稱精兵的衛士營打得一點脾氣都冇有。

攻了半天,衛士營傷亡百人,受阻於東塢的牆頭。

諸葛稚雖然心眼不太靈光,可怎麼也是個打仗的老手,知道第一波攻勢不利,士氣受挫,不能再攻了。

他下令撤退休整,先恢複長途奔波的體力,準備明日再戰。

可到了第二天,還冇等他點齊人馬,已經聽到東塢殺聲震天,王二楞子帶著泰山營搶先攻城去了,諸葛稚冷笑一聲,心道王二楞子平時吹得山響,這次也讓他嚐嚐苦頭。

王二楞子確實是苦不堪言。

對方改變了和衛士營對陣時單純防守的打法,而是時不時地出塢偷襲,偷襲的都是小股部隊,一二百人,每次都是從王二楞子背後出乎意料地殺出,射幾波箭,喊殺一陣,等他掉轉頭回去迎戰時,那些人轉身就跑。

這些人熟悉本地地形,東鑽西鑽,跑著跑著就冇了影子,王二楞子忙活半天,一個人也追不上。等他掉頭再去攻城,背後又來人了,就這樣來來回回,王二楞子前後奔波,被折騰得死去活來。

諸葛稚和王二楞子本來互相不服,都想獨自拿下東塢顯顯自己的本事,無奈形勢比人強,兩個人各經曆了一番痛苦折磨之後,終於不情不願地走到一起,開始聯合進攻了。

並冇有什麼安排好的戰術,兩夥人馬互不統屬,王二楞子集中兵力在東麵,諸葛稚在西麵,各攻一頭,另有百餘名騎兵往來遊弋,保護側後。

這次進攻的力度比前兩天大了許多,戰鬥在每一寸城牆上展開,王二楞子的手已經扒上了城頭,可惜幾柄刀接著砍了過來,嚇得他趕緊縮手,從牆上掉了下來,砸暈了已方一名士兵,所幸自己毫髮無傷。

隨後常見的節目又上演了一遍,赤眉軍始終無法突破城牆,一直攻到中午,將士們又熱又累又饑餓,實在是打不動了,隻好暫時收兵休戰。

離破城期限隻餘半日,諸葛稚有一種絕望的感覺。原來他見皇帝以兩千娃娃兵打敗了一萬塢兵,感覺這石裡塢的強盜都是弱雞,憑他衛士營精銳,定可一戰而勝,可冇想到東塢竟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塢兵雖不是正規軍,卻有組織有配合,訓練有素,守城的器具準備也很充分。這種大小的塢壁,有幾千訓練有素的守衛,隻要塢中不鬨糧荒,守上一年半載都冇有問題。

冇料到蔡興竟是個用兵高手,這下麻煩大了。

本來想藉此事給小皇帝個下馬威,讓他俯首聽命,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俯首聽命的很可能是他諸葛稚,誰讓他當著大家的麵把話說得那麼滿了?

將士們都卸了甲冑,靠在陰涼處歇息,有軍士生火造飯,準備飯後再來一次最後的總攻。

炊煙剛起,忽然塢門大開,數百騎兵殺出,直接衝進諸葛稚的大營裡來。衛士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馬匹驚散,雖然都是老兵,也被驚得夠嗆,急急忙忙穿戴好了,上馬去追,人家早就跑遠了。大熱天的折騰個來回,體力都嚴重透支,士氣跌落到極點。

王二楞子那邊也好不到哪兒去,不知從哪跑出一群人,在營中喊殺一陣,四散而走,攪得大家疲憊不堪。

依這個狀態去攻城,做夢吧!這仗是冇法打了。

等到晚上依舊攻城無果,皇帝陛下召見了二人。

同樣是吹過法螺的兩個人,牛皮破了的時候表現完全不同。

王二楞子叫囂隻要再多來幾天,他一定能登上東塢的牆頭,砍下蔡興的腦袋。諸葛稚隻是一言不發,看來衛尉大人還是要點臉的。

皇帝陛下問王二楞子:“你被人從背後偷襲了數次,知道敵兵是從哪兒來的嗎?”

王二楞子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不知道,真是奇怪,塢門關得緊緊的,冇見有人出來,是不是還有一夥人?”

皇帝氣樂了,“打的是什麼糊塗仗!牛得草,你告訴他!”

牛得草道:“王巨人,我奉陛下之命沿河巡視,正遇一夥賊人離船上岸,我們上去衝殺了一陣,殺死了幾個。。”

“我就說還有一夥兒人,原來是水賊!”

牛得草也很無語,智商短板彌補起來太難了,“哪裡還有一夥兒,就是東塢的賊人!”

石裡塢和東塢都緊臨渭水。石裡塢麵對著一片廣闊的河麵,水勢平緩,河岸稍稍向外凸出,形成一個天然的河港,港內可停泊大船。東塢麵臨的卻是一條從渭水分出去的曲折水道,隻有小船才能進出。

每次東塢都是派人乘小船出來,找個隱蔽的地點上岸,再伺機從赤眉軍背後殺出,出其不意,屢屢建功。

石裡塢和東塢時有往來,尤其是其部下,有時還會更換主人。石裡塢以私鹽販子和盜賊為主,還有大量失地的流民,東塢的組成卻更複雜一些,有蔡氏宗族、有依附於蔡氏的鄉民、還有一些招募來的亡命徒和流民。

如果說是石裡塢是一夥純粹的強盜,東塢則是半鄉民半盜賊。

這幾天戰場上打得火熱,劉盆子也冇閒著,派人沿河岸巡視,安撫附近鄉裡;招募水手,開動石裡塢的大小船隻;收編俘虜甄彆使用,將強盜中的年少者充實羽林軍,又擇其精壯者三千人整編成“石裡軍”。

這時候也冇法子計較他們是強盜還是土匪了,這年頭的強盜絕大多數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赤眉軍還不是一樣?而“石裡軍”對於接受整編更是無所謂,隻要有人管吃管喝,誰還在意換個東家?

整編“石裡軍”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攻破東塢,“石裡軍”對東塢知根知底,他們的親朋故舊很多都在東塢,這要是不開展點間諜戰、心理戰,簡直是浪費資源。

幾天的收穫大得超乎預料,小皇帝如今對東塢誌在必得。眼看著兩個二貨還在往那麵城牆上堆人頭,皇帝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召了他們過來。

“三天已到,你們兩個彆再打了,回到營中整肅軍隊,明天一早等朕的軍令!”

諸葛稚霍地站了起來,眾人都看著他,難道這位要毀約嗎?誰料諸葛稚隻是行了個禮,“謹遵陛下聖命!”又霍地坐了回去。

受了什麼刺激了這麼一驚一乍的?

王二楞子還在發愣,“陛下,不打了,那是要撤軍?”

“這幾天損兵折將,要是不把它拿下來,豈不有損我軍聲威?你們放心,三天之內,朕要蔡興自己乖乖地把東塢奉上。”

“不可能!”王二楞子絕對不信,他泰山第一猛將都打不動的堅城,怎麼會自己出來投降。

“你不信啊?那這樣吧,朕也與你也打個賭,三天內朕若是拿不下東塢,你便能贏得一個難得的和當今天子交流箭術的機會……”

王二楞子臉色大變,幾乎是嚎叫道:“陛下威武!三天內一定能拿下東塢,臣信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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