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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作為 作品

邀月與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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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朝廷大臣之女,生得花容月貌,凝脂玉骨,可無奈父親由於在朝廷之上剛正不啊,正義淩然,得罪有權小人後被暗算。一家人被流放,而她在流放路上由於天寒地凍,被官兵誤以為已被凍死,隨意扔在了出城的路邊。

是青樓的花媽媽,看著佈滿泥土都掩蓋不了美貌,不忍心,司馬當作活馬醫,把她撿回了盛京的青樓。

並給她改了個名字,叫邀月,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名字,改了也好,左右之前的那位宰相小姐已經死了,從此世間在無宰相小姐,有的隻是青樓出現的新人邀月。

可名字改了,人卻冇有改,邀月帶著對仇家的恨意,帶著想要仇人死的決心,在青樓裡一天一天長大。

她之前在盛京是出了名的賢惠,端莊,她那時有一個好爹爹,有一個溫柔的好孃親,也有調皮的弟弟。

可是就在那一天,那噩夢的一天,孃親為了保護爹爹,死在了仇人的刀下,而弟弟也被亂刀砍死。

生死,從前對她來說很遙遠,從來她都是善良和仁心的代名詞,平日不捨得殺生,就連平常走路都要留意腳下的螞蟻。吃食也幾乎都食素。

可那一天,她發現,縱使我與人為善,也抵不過人心的險惡,無名無由的善良,纔是最可恨的。

在被流放的時候,她捱過餓,受過凍,與乞丐爭過食,偷過同流放的金銀。

她不在是那個高高在上千金小姐,她隻是一個人,一個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拚儘全力的犯人。

現在老天給了她一個機會,雖然在青樓,可比起流放遠方,好得多了,這裡有自由,有希望,對希望複仇的希望。

於是,邀月在青樓的日子刻苦練習,學習琴棋書畫,學習舞蹈,甚至學習諂媚。

比起其他女子,雖然天分好,更難得的是她肯花心思去專研去研究。甚至在學習伺候人時,也冇有其他女孩子的扭捏和尊嚴。

這些都冇有,其他女子在學習時,都掩著眼鼻,彷彿噁心之極,而這些在她的眼睛裡冇有,她的眼睛裡帶著虔誠,專注,彷彿那些是她美麗的詩詞,美好的歌賦一般。

她真心不覺下賤,比起性命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麼,不是嗎?

何況那時小小的她,心裡已有主意,以後她要靠這些,為她的爹爹,孃親,弟弟報仇。

將仇人碎屍萬段。

所以在樓裡,她幾乎是特彆的存在,她孤傲,她冷性,她冇有朋友,樓裡的女子們上上下下都不喜歡她,同齡的看她不好相處,又技藝高超,擔心她以後搶走了她們的飯碗。丫鬟和仆人也不喜歡她,她冷心冷情,又不懂為人處事,跟著她冇油水,雖然她技藝高超,可誰喜歡冷冰冰的冰美人呢,跟著她還不如跟著會來事兒的主子。

說不定主子被哪個大戶人家選做小妾,也能跟著遠離這燈紅柳綠的房子,做個大丫鬟,尋個管家嫁了,從此從良,以後都從變平民。

是的,大家都看得出來,她心理執念很深。

大家都不喜歡她,隻除了一人,花媽媽。

是她,將她從泥濘裡撿了回來,是她將她洗淨,重新放在這世上,亂世浮萍,女子本就多艱險。在這男子當權的世間,唯有從事這偏門的生意才能和這世間的男子一爭高下。

是的,花媽媽也說不出來,為何喜歡她,也許是她的身上有著她的影子,一種桀驁的,擰的影子。

花媽媽決心幫她,當然也不全是幫她,主要是她自己也有資本。

所以,花媽媽幾乎成了邀月唯一的保護傘,甚至偏心到,將邀月的初夜留在了十六歲。並且提前造勢,競拍而得。

這引起了其他人的妒忌,在青樓一般年滿十四歲都要安排接客了,雖然初次一般都是留給達官貴人,可之後的事情,花媽媽一概不管,要是自己手段高超,引得貴人留戀,便可免去接其他客人。

可若客人離去,自己無法招客,便隻能被迫接受安排,無法反抗。甚至還可能出現在大廳和其他人搶客的局麵。

掉價又掉範兒。

可花媽媽這麼做,完全是拿青樓的未來做賭,這這麼能不引起其他人的嫉妒。

於是其他人對邀月不滿的情緒日益高漲,走路被撞,吃飯被搶,睡覺被拿被子,都是比比皆是。

花媽媽看著這情況也不管,任由她們。

邀月也不管她們,默默的練自己的。

直到有一天,和往常一樣,練功完,吃飯時,邀月發現她的飯又冇了,她默默的走在角落中,蹲下身子,將頭掩埋在膝下。

默默的思考著,等會兒又去哪裡偷些剩菜來裹腹。

直到一聲窸窣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她抬起頭,看到一根根骨節修長白皙的手指端著一碗香噴噴的飯菜放到了她的麵前。

他帶著微笑,目光溫柔,和煦。

後來她才知道,這是花媽媽花大價錢從蘇杭請來的樂師,他技藝高超,才能卓越,無人知曉他的身份背景,隻知道他師從名家。

師傅去世後,便下山遊曆,他的嫋嫋琴音,雅時如高山流水,引人遐想,急時如玩萬馬奔騰,讓人心潮澎湃。

他一出現,便引起貴女們的騷動,他的潔,他的雅,無一不讓人視為知己。

此刻,他路過盛京,是花媽媽好說歹說,又承諾將他介紹給另一名人,他才勉強答應,為青樓造勢。

雖然時間隻有他停留的短短幾個月,但也足夠花媽媽大放訊息,引的各方貴人前來觀看了。

跟邀月不同的是,他性格好,為人和善,又技藝高超,樓裡的姑娘們都很樂意跟他做朋友。

他跟他彷彿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站在陽光裡,不為功名利祿,微笑著看著這個世界。而她站在陰暗裡,對這個吃人的世界嗤之以鼻。

他平日早睡早起,作息尤其規律,閒來無事便喜歡拿著書籍,泡上一杯用晨露泡的雪頂,看上一整天的書。

而她就在旁邊的練功台上,一練就是一整天。

邀月知道,花媽媽想藉著這個機會將她推出去,賣個好價錢。

而她也需要這個機會,她等了兩年了。

所以,隨著拍賣的日子一天天的臨近,她也愈發勤勉起來,經常都是一練都是一整晚,有時候漸漸的天由黑轉白。

直到衣服被汗浸濕,直到她累的無力,癱倒在練台之上。

朦朦朧朧間,她彷彿聞到一股花香,又帶著茶香,睜開眼,一杯碧綠的茶水放在她的麵前。

邀月閉上眼,回想這琴師來這短短的幾周。

他們兩好像從未說過話,但是他好像一直在她身邊,從早到晚,雖然邀月從未在意過他,但彷彿他一直在她身邊,彷彿一直陪著她。

是她的錯覺嗎,她覺得他一直陪著他。

嗬嗬,邀月自嘲的笑了笑,怎麼可能,隻是巧合罷了。

隻是他們做事的時間剛好重疊了而已。

時間來到了邀月競拍的那一天,不出意外的,在琴師的音色下,邀月如天上的仙子,身姿嬌媚,舞姿靈動。

皎皎兮如天上之明月,流光溢彩。

她的身形如蛇魅,扭動著腰肢,配合著舞點,一顰一笑,妖惑十足。

台下的客人們,屏氣凝神,看的目不轉睛,紛紛被她迷了心智。

就連見慣大場麵的琴師,那目光也漸漸暗了下去,眼神一直跟隨著台上的魅影,眼神越來越暗。

不出所料,邀月在當晚拔得頭籌,引起盛京的公子哥兒一擲千金,紛紛要求見得邀月姑娘一麵。

最後,在眾人的競拍下,邀月的第一夜被寧國公世子以五千兩的黃金拍下。

當花媽媽宣佈的那一刻,邀月站在台上,帶著麵紗,半是羞澀半是驚喜的瞄了一眼台下的寧國公世子。

滿身的嬌羞。

眼神收回的瞬間,邀月看到了看台邊為她撫琴的琴師,他的眉頭微皺,眼神裡滿是擔憂。

眾人都是看著她的皮囊,垂涎欲滴,彷彿她是那隻待宰的羔羊。

隻有那琴師,看向她的眼神裡有擔心,有不捨,還有可惜。

彷彿那潔淨鮮豔的花朵要被人玷汙的遺憾。

遺憾?有什麼好遺憾的,邀月自己都不覺得遺憾。

有什麼好遺憾的,她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她的心裡隻有恨。

於是在眾人的眼光下,邀月緩緩走下台,伸出纖細潔白的手,搭在了那寧國公子的手腕之上。

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下,兩人走上了樓上特意為他們準備的雅間。

花樓裡一夜笙歌,紅燈酒綠,眾人們歡呼雀躍,一夜未停。

琴師也一夜未眠,坐在台下,望著那樓上的暖燈,呆呆的看了一夜。

第二天,天矇矇亮,玩鬨了一夜的客人漸漸散去,三三兩兩的仆人正在清理打掃。

琴師依舊坐在那裡,看著樓上,與昨日不同的是,他的下巴有鬍渣冒起,眼底有青黑。

‘吱呀~’一聲,門被拉開,寧國公子摟著懷裡嬌羞黏人的邀月,漸漸的下樓。

他們好的彷彿是一對璧人。

琴師心裡彷彿有千根刺穿過,疼痛異常。

望著對麵的雙人,琴師彷彿是做了什麼決定般的,他深吸一口氣,抬腿,快步走到邀月麵前。

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說了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不要跟他走。”

他的聲音真好聽,如山中溪泉,叮咚泠泠。

邀月的笑凝固在了臉上。

她抬眼,充滿疑惑的看向他,滿臉不可思議,彷彿在問他,你瘋了?

琴師彷彿冇看到,他依舊擋在兩人麵前,直直的看著邀月,眼神裡充滿渴求。

“彆去。”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或許他隱約明白了一些她的痛苦,他不想讓她深入泥潭,她那麼美好,他想救她。

他不忍心,讓她走進那吃人的世界,在經過了一夜的掙紮和糾結,這一刻,他決定以身入局,用自己來拯救她。

他的眼睛裡有希望,帶著鉤子,預想將她從晦暗的世界裡勾出來。

他在誘惑她。

邀月望著他虔誠的眼睛,嘴角微帶著笑,彷彿在質問他,‘就憑你,拿什麼讓我彆走?’

琴師迎著她的目光,目光純真虔誠,一直看著她,眼神不躲不閃。

直麵著她。

終於,邀月在對麵灼熱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她收回了目光。

轉頭,又帶上了那諂媚的笑臉,朝著旁邊的世子笑道:“公子~,咱們快走吧,一會兒該晚了。”

說完還撒嬌的搖了搖旁邊人的手臂。

那世子笑了笑,撥開前方的琴師,摟著邀月的柳腰,搖搖晃晃的上了那富麗堂皇的馬車。

邀月自始至終都未看過琴師一眼。

是啊,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她自己一人走就好了,為什麼要將彆人拉進來呢。

這地獄她自己一個人下就好了,不是嗎?

他那麼美好,風光霽月,他該享受這世間的,她們註定是兩種人。

她不配的。

———

幾天後,深夜,寧國府。

一聲尖叫劃破長空:“快來人啊,走水啦。”

火光瀲灩,煙霧瀰漫,直擊長空。

府裡頓時一片嘈雜,奴仆門奔走相告的腳步聲不絕於耳,還伴隨著房梁倒塌之聲。

邀月迎著月光,拖著手裡閃著白光的佩劍,走在寧國公府旁邊的街上。

那佩劍的尖部刮在地上,留下一灘血跡。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臉上有血,眼神卻是陰冷的。

終於,她以自己的方式,為自己的家族報了仇,至於結果。

她本就已經死了,在兩年前被流放時,這兩年,每時,每刻,都是苟延殘喘,拖著這一口氣,直到結束。

終於這一口氣她要完完整整的撥出來了。

天色漸漸發白,她拖著那把佩劍,往衙門走去。

是的,縱然她這兩年扮演著邀月的角色,可她知道,在她的心裡,她還是盛京的宰相小姐。

她忠於她的家族,也忠於她自己。

可剛剛走到衙門門口,門口人山人海,將門口維了個水泄不通。

大家七嘴八舌的談論道:“知道嗎?那青樓裡的琴師殺了寧國公府一家,今早來自首了。”

另一人:“什麼?不可能吧,那琴師看著文文弱弱,文質彬彬的,怎麼可能殺人啊?”

旁邊第三人附和道:“是啊,那琴師看著連劍都拿不穩,怎麼可能殺人呢?”

邀月站在人群外,眉頭緊皺,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什麼?琴師,殺了國公府一家?

可殺國公府一家的不是她嗎?

思緒間,琴師被鋪頭押解著五花大綁,從衙門裡壓押出來。

他頭髮淩亂,嘴唇發白,顯然是受了刑。

他站在台階上,被人押著雙臂,身軀微微佝僂著。

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她。

她微皺著眉,不解的看著他。

他迎著她的目光,扯著發白的嘴唇,朝她投來安慰的目光,笑了笑。

他還笑的出來?

邀月不理解,她看著他,嘴唇微動,無聲的說了什麼。

他盯著她瀲灩的紅唇,那紅唇如她手中佩劍滴落的紅色一般豔。

他認出了她說的話,她說的是‘傻子’

是啊,無端的背下這一切,為了隻說過兩句話的陌生人,值得嗎?

值得嗎?

邀月心裡也在想。

琴師被押解著帶上枷鎖,往刑場走去。

鬼使神差的,邀月和身邊的人們,跟著前方的人群走。

她看著他的背影,偷偷打量著他。

在他們相處的幾個月裡,她幾乎從未正眼看過他,這是第一次,她觀察著他。

她發現,他還是挺高的,她彷彿隻在他的肩膀處。

他的背影看起來好瘦弱,在她的印象裡,他彷彿冇這麼瘦弱。

他的手不愧是撫琴的手,潔白,修長。

紛紛思索間,人已被壓至刑場。

當他的頭被按在案板上時,他抬頭,透過人群看向了她。

看向了在人群中麵無表情的她。

一滴淚從他的眼角劃過,落在了案板上。

他看向她的眼神裡冇有怨恨,冇有仇恨,隻有關心和留念。

留念?他在留念什麼?

留念她嗎?

邀月勾了勾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有什麼留唸的?

他看著她,彷彿看著永久,終於,戀戀不捨的閉上了眼睛。

隨著人群一陣驚呼,一片血跡劃過她的臉龐。

她的瞳孔驟然變大,心臟像被人打了一拳,疼的無法呼吸,頭頂一片眩暈。

意識漸漸模糊,在意識消徹底消失前,邀月心想,這世間,她冇有對不起的人。

除了他,這個琴師,這個她連姓名都不知道的琴師。

如果有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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